大学生,为何不愿当保姆?
从去年8月到12月,平均每个月都有五六百人前来应聘保姆工作,其中90%以上是大学生,还包括28个硕士。如今大学生就业困难,保姆职业有两三千甚至六七千元的月薪,对大学毕业生可以说是不错的“工作”。但据同一报道,“大学生虽然悟性高,但心理承受能力却很差,当上保姆后不久即要求离去的高达80%”。造成大学生保姆“心态问题”的,包括他们中有的“难以忍受”不能和主人一家同桌吃饭这样的规矩。
以“心理承受能力很差”的理由分析大学生不能坚持保姆工作的原因,恐怕有失公允。大学生不能接受保姆工作的“下人”身份,问题恐怕出在保姆工作中直到现在仍难以去除的主仆尊卑身份差别。
大学生接受了教育,理应变得更具有自我意识,也更在意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和相互尊重关系。这是一种正常的变化。如果读了大学,却没有发生这样的变化,对包含屈辱“下人”身份的工作处境没有感觉、心甘情愿地忍受,那才是真正出了心态问题。
今天,保姆仍然被许多人看成是一种屈从的、服侍人的工作。一个主要原因是雇主像对待下人那样对待保姆。许多“主人”花钱雇了保姆,以为就可以对保姆呼来喝去,自说自话地订立种种“规矩”。至于那些规矩合不合乎现代社会公共伦理,主人不予理睬,保姆忍气吞声,公众也麻木不仁。如果大学生起先愿意当保姆,后来因为不能忍受屈辱的身份,薪酬再好也不愿意继续干下去,那是社会的一种进步。
一个工作的好坏,标准并不在月薪是三千还是五千,而在于这个工作能不能给人以成就感和尊严。这就是为什么有人会因为不能忍受工作场所的欺凌、性骚扰而放弃工作。保姆帮助需要帮助的人,就算是“服侍”别人,也可以有一种成就感。既然工作有成就,就应当受到尊重。平等相待是尊重的起码条件。现在社会中的一些“低下”工作,其实都可以通过相关者的共同努力,来改变或消除其低下性,让它们变得有尊严。
尹钛在《美国精神》中记叙了这样一个乞讨者的故事。在美国大萧条的一个冬季里,有一个又冷又饿的流浪汉敲了一家人的门,请求主人给他一顿简单的午饭。男主人看了看流浪汉,指着院子东边的一堆木柴说:“正好那边有堆木柴挡路,请帮我把它移到西边的墙脚去吧。”流浪汉于是非常高兴地帮主人把木柴搬运到西边。当他搬完时,女主人早已给他准备了丰盛的饭菜。主人的孙子看着那堆木柴总是这样搬来搬去,不断有前来工作换取饭菜的人把木柴从东边搬到西边,又从西边搬到东边。直到他长大了,才明白祖父的用意。原来祖父是在善意地维护落魄者的尊严。
对乞讨者都尚且可以想办法,减少他的屈辱感,更何况对待保姆?社会和媒体为什么不能向“主人们”呼吁一下:多用点心思,不要让为他们服务的人有“下人”的感觉?一个社会只追究当保姆者的“心态问题”,要求他们安守本分、当好下人,会使整个社会越来越下人化、仆役化。相反,如果一个社会能够多多追究主人的心态,多多提倡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和将心比心,那么,整个社会便有可能建立起一种新的社会服务观念。新的社会服务观念有助于提高社会的共同尊严感,也可以让越来越多的人变得更有同情心,更能善待和尊重他人。